中国潜艇发展史（一）

发布日期：2024-09-20 24:14

来源类型：司马南 | 作者：李菲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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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继续讲潜艇。长久以来，外界一直想探究中国的潜艇技术实力。由于核潜艇的保密程度极高，不太容易详加发掘，而常规潜艇的技术资料则相对公开且科技树整体上更为有迹可循。通过梳理常规潜艇的发展，也能倒推核潜艇的技术含量。我们从头开始，叙述中国常规潜艇发展史。

1949年建国后，两岸逐渐步入低烈度的军事对峙局面，其中又以东南沿海为主要的对峙场域。因此，解放军海军的首要任务是配合陆军攻占蒋介石控制的沿海岛屿，反制其对中国沿海地区的封锁与骚扰。而考虑到自身工业技术薄弱，初期中国海军将发展重点放在了“空潜快”之上，即集中力量优先发展海军航空兵、潜艇和鱼雷或导弹快艇，以期利用有限的资源，尽快建立起一支看中的海防力量。

这在“空潜快”这三种力量之中，快艇部队虽最先上手，但限于体积与航程，主要局限于近海防御作战；一旦离开岸防火力的保护便难有作为。而数量有限的海军航空兵想要与空军一起，与国军争夺台湾海峡的控制权，无力对水面舰艇提供充分的空中掩护。在这种被动局面下，以隐蔽状态向敌方船舰发动突袭的潜艇就成了打破僵局的最佳利器。

于是，在1950年，中国决议组建潜艇部队。为此，请求苏联协助中国海军训练潜艇艇员。苏联也不负所期，隔年便派来了潜艇教官和技术人员，在旅顺口老虎尾基地开课授业。这里插一句，俄国潜艇与旅顺口的组合似乎不太吉利，因为就在半个世纪前，沙俄太平洋舰队中的大多数船只因无法突破日本联合舰队的封锁，纷纷被动下潜，困死在了旅顺港内。

当然，比起军港的风水问题，派驻中国的苏联教官们恐怕还有另一件更值得操心的事。潜艇科目在苏联海军中是文化要求最高的岗位，受训人员必须掌握航海、机电、通讯、声呐等20多个专业、近百门课程。中国为筹建潜艇部队，从各舰队、军校和机关精心挑选了275名干部与士兵组成潜艇学习队，百里挑一，精中取精。

不过根据苏联方面的评价，这第一批学员的教育程度普遍都不高。当第一次上课介绍潜艇基本原理时，很多学员竟连阿基米德原理都没听说过，甚至不知道阿基米德是谁。其大部分人的真实知识水平仅相当于小学或初中程度。

原本按照苏联海军的伙食标准，潜艇灶是最高等级的。只不过由于饮食习惯的差异，苏联潜艇兵的伙食以黑麦面包、土豆泥、鱼类和奶制品一类的高热量食品为主，口味上比较单调且多冷食。

流行的顺口溜是这么形容的：早餐一块黄油，一杯茶外加一块黑列巴；午餐是玉盘盛来白菜汤，土豆盛泥垫饥荒；晚饭则是大米、小米、荞麦粥，和些色拉拌一拌。所以没过多久，旅顺基地内的中国学员就爆发了集体罢饭。时间再次令苏联教官大开眼界。

可能有些人会说，吃饭难道也算是学习的一部分吗？当然算的，尤其对于海军来说。当年日本学习英国，引入了海军咖喱，不仅有效改善了人们以稻米为主食因缺乏维生素B而引起的脚气病问题，还因每周定期供应咖喱的做法，让海上执行的士兵能够有规律的直起走数。

俄式饮食虽不如中华饮食那样博大精深，但也不至于处处都是黑暗料理。当时潜艇上没法使用明火做饭，而艇员的工作强度又高，自然需要以高蛋白高热量的食物为主。

如果像传统中餐那样，早餐白粥油条，正餐煎炒烹炸，那这个潜艇怕是连港都出不了啊。当然，中国海军的餐饮问题后来得到了改进，如今的山东号上号称一天7顿饭，得以全面碾压除意大利以外的各国海军。

经过苏联方面的强烈要求，同年中国再次挑选了100多名受过大学或高中教育，且品学兼优的学员重新参加学习。1953年8月，以这批学员为基础，中国海军在青岛成立了潜艇学校，隔年随着两艘s型潜艇的到达，中国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潜艇部队。

S型又称斯大林级。战前在德国的帮助下建造，采用古典的船型舰首，主要用于水面航行，其本质上就是个苏联版的U艇。经历了二战的洗礼，这两艘S型已锈迹斑斑，且缺少零配件，基本已丧失了自主航行能力，只能担任训练任务。

1955年6月，两艘S型被移交，1956年，4艘排水量200吨的M型小型潜艇到货，中国海军潜艇部队顺势扩充为3个支队，初步具备了一定的威胁性，至少比隔壁没有潜艇的台湾更强。不过，如果放大到世界范围，这点玩意就有点不太够看了。

1953年，美国海军青花鱼号服役，首次采用了更适合现代潜艇作战的水滴形构型。

1954年，鹦鹉螺号服役，潜艇正式步入核动力时代。中苏双方自然也知道，在技术的面前不进则退，于是紧锣密鼓地签订了613型潜艇的技术转让协议。

613型在西方代号是W型，经过中国国产化后则称为03型。该型潜艇是苏联在战后生产的第一种潜艇，设计上大量参考了从德国俘虏的XXI型潜艇。其水上排水量1,050吨，水下排水量1,340吨，自持力30天，编制艇员52人，继续沿用二战时流行的船型破浪艇首，因此水上航速达18节，水下航速仅13节，并且在早期型号的甲板上还保留了非常不可思议的防空炮炮位。

其最大的革新恐怕还是采用了通气管技术，使得潜艇可以利用通气管在潜望镜深度航行，充电大为减少了在水面上暴露的机会。由于结构简单，制造方便，苏联红海军一度规划了336艘该型潜艇，试图以数量优势反制北约的海空优势。但由于技术的快速迭代，最终只生产了236艘，其中包括出口给中国的21艘。

1955年，36名苏联专家抵达上海江南造船厂，指导03型潜艇的建造工作。由于压力壳体全部在苏联制造完成，因此江南造船厂的主要任务是将之焊接到一起。03型潜艇为苏联传统的双壳结构，且壳体截面不规则。这对于苏联老大哥来说不是问题，但对于中国这个萌新来说还挺麻烦的。

为此，苏联专家按照之前培训潜艇兵的模式，又为中国培训了一批种子焊工。经考试合格后，再投入03型潜艇的焊接工作。但即便如此，其焊接合格率最高也只能达到88.7%。作为一型带有浓郁二战风格的潜艇，03型并没有太多值得深挖的技术细节。

实际上到了70年代后，随着后续更新型潜艇的普及，03型陆续转为预备役或停靠在港口作为训练艇使用，并没能在那个高度紧张的年代发挥出应有的水下战力。但通过对它的组装制造，中国的军工部门学会了建造潜艇的工艺和技术，培养了一批潜艇设计人员及船厂技术工人，实现了国造常规潜艇从无到有的历史性突破。

要说03型最大的遗憾还是没有配备主动声呐，七进装备了苏联仿制自英国的“火星”被动声呐阵列。理论上，被动声呐不能单独测量出目标距离，而是需要进行机动，在不同位置上测量目标声学信号旋角，然后再计算出目标的设计组员，过程相对复杂。因此03型更多依靠潜望镜索敌，作战模式相当复古。

这一问题在后续的一些潜艇上得到了改善。1959年，中国收到了苏联633型潜艇的图纸，经过8年时间的翻译与国产化修改，于1967年定型，这便是033型。先前，03型潜艇的材料设备都需要苏联提供，中国船厂只负责最终的组装，而033型潜艇从切割钢板开始，就完全在中国国内制造。

当然，结合时代背景，那时中国即便想要苏联帮忙，也要不到了。自1960年开始，中苏关系急剧恶化，苏联撤走了全部的专家，并中断物资供应。这就是为何中方拿到全部图纸，但仍需8年的时间才敢开工建造。

633型的北约代号为R级，本质上就是613型的放大版。与前期相比，633型的水面排水量增加到1,470吨，潜航排水量达1,830吨，续航里程9,000海里，编制艇员57人，自持力高达60天。艇体设计上，使用了更流线更小型的指挥塔来降低阻力与噪音，复古的甲板炮已被取消，壳体应用了强度更高的合金钢，潜航深度增加到300米。水下探测设备主要是一套SQZ 1型综合声呐系统，安装在艇首下方突出的声呐导流罩内。可以说，除了构型仍旧有些传统外，633型已经具备了一艘现代化潜艇的基础要素了。

苏联最初打算一口气建造56艘，但由于60年后，红海军的重心转移到核潜艇上，反而是中国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在20多年间，通过上海、广州、武汉和四川的四个船厂总共生产了超过100艘033型，成为该型潜艇的最大用户。

由于技术上吃得比较透，中国还一直在对033进行改进，例如对螺旋桨整流罩进行降噪处理，使其噪音等级降低了约12分贝，换装国产化的指挥型潜望镜，强化空调系统等。

而在1980年代的中西蜜月期间，还试验性地安装了从法国引进的DUUX 5型被动声呐和意大利的A184线导鱼雷等先进装备。除中国海军自用以外，还有近30艘033被出口到了埃及和朝鲜。截至目前为止，依然是中国潜艇出口的历史之最。

其中，出口朝鲜的部分尤其值得一说。1971年，金日成向中方请求军事援助，中国大手一挥，一口气批准了12艘033和全套的生产设备。只不过和总想着利益交换的苏联不同，中国这次是无偿无条件援助。

到了80年代，中国又无偿或极低价格送出了7艘。这些潜艇构成了如今朝鲜水下战力的核心。在去年9月，朝鲜下水了第一艘战术核导弹潜艇，名为“金军玉英雄号”。该艇在舰尾后方设有一个高耸的龟背，内装4个弹道导弹发射管，6个巡航导弹发射管，能够发射射程2,000公里左右的北极星2型潜射弹道导弹。虽然这艘艇的外形挺咋呼的，但不难看出，这其实就是033的深度魔改款。不论是船型、船体尺寸还是排水管布局都与033完全一致。

之前很多人想了解这艘朝鲜核潜艇的战力水平，其实也没什么好神秘的，这就是艘50年代末的常规潜艇，加装了七八十年代的导弹技术。而且这种加法得出的结果恐怕还不是1+1=2。相较于033单薄的身躯，金军玉英雄号的龟背显得有些过于庞大和粗糙了，这会改变潜艇的重心，使其难以在恶劣的海况中保持平衡。别说什么实战能力了，它能否开向深海都得打个问号啊。

总之，通过大量建造和改进033，中国掌握了常规潜艇的完整建造技术，实现了从装配到完全自制的一次飞跃，为日后中国潜艇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虽然技术稍显平庸，但033型凭借着庞大的数量，为当时缺乏制空权和大型水面舰艇的中国海军提供了与敌周旋的法宝。

1976年，033型潜艇突破第一岛链进入西太平洋，刷新了中国海军的历史。此外，中国国产的声导鱼雷也是在033型上完成的测试。

现在的中国人回忆起当初的那个年代时，总喜欢用“一穷二白”来形容。穷是穷了点，但白可不能算白啊。尤其是对比台湾潜艇发展史，中国潜艇部队的组建基本没有遇到任何的阻力。而回顾03型和033型的建造过程，更会觉得中国的起点是很高的，每一个步骤都有老师手把手带着，所获的技术也是那个时代中最好的。

那么，033之后，中国的独立造潜之路会走得更顺利吗？当初欠缴的一些学费会需要补交吗？